他一直觉得尘清只是个小女孩，而今天看来，可以推测出她曾经是一名高阶灵能者，年龄也绝对不止16。
“你现在几阶段了。”
“一阶段初期。”尘清实话实说。
“你说过你曾在太阳系住过，是真的吗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可以告诉我你来伊文克斯的目的是什么吗。”
“我不是自愿来到伊文克斯的。”
“你记得你是谁吗，方便告诉我你的身份。”
尘清不敢看他，他审视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，她低着头，对着地板发呆。
团长继续问。
“泽洛人…难道你是某个王座？”
“不是。”尘清摇了摇头。
“不用低估我对真相的接受能力。”
说出来她会死的，她还不想死。
她不能全盘托出，那样她再也无法终结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了，在一阵思想斗争之后她说。
“我是喰煞的后代。”
团长点了点头，终于…能解释得通了，但这个答案终究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置信。
许久之后，他又问：“那不出意外，你本应该是这一任喰煞吧。”。
“不是。”
“嗯？为什么。”
“我感受不到情绪，没有情绪的喰煞，是不合格的。”
“那你站在哪一方。”团长继续问，他按着发疼的太阳穴。
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。
“…我可以不回答吗。”
“不可以。”团长摇了摇头。
她依旧不清楚，思考着。
“这个问题很有必要吗。”
“有，你知道这一场战役有多重要吗，伊文克斯在银河的历史，要在这场战役分为两半，我希望不会是伊文克斯的罪人。”团长平静说，他腰间收着一把上膛的手枪。
尘清也明白，纸是包不住火的。
“你站在哪，我就在哪。”
这个回答让团长的表情凝固了，他眼中的猜忌都成为了震惊。
“我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。”
“我不记得很多事了，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只有你。”
尘清迷茫地说，她望着桌面。
“我是个残破的灵魂，自我记事起就理解不了很多事情，你会觉得我很笨吧，可我很害怕的，人们会撒谎，我分辨不清谎言与真言。”
她面色苍白，静静望着团长深邃的眼睛，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，呆呆地坐在原地。
团长站了起来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。
“对不起，尘清，我也分辨不出谎言与真言。接下来，你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，等战争结束，我们就能见面了。”
尘清默默坐着。
“我要去哪呢？”
“我们会再见的。”团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。
“好。”
团长叹了口气，他不确定尘清是否真的如她所说一样，又或许她是个完美的欺诈者。
他无法分辨，猜疑链一旦形成，再也很难打破了。
她轻轻抚着心脏，撕裂般的痛，如千万把刀在她的身体剐过。
“记得，不要上前线。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这不是我能决定的。”团长摇了摇头。
这么会这么疼，她低着头。
团长在阳台打着电话。
“待会有车会来接你，收拾一下行李吧。”
尘清默默站了起来，慢慢走了上楼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关上门的时候，她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，默默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整齐地叠好，放入行李箱中。
她在床上坐了起来，调集全身的灵能，慢慢调养了片刻，终于舒服了一些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
她下了床，搬着行李箱打开了门。
“团长。”她恢复了以往的风淡云轻。
“车已经到楼下了。”
推开门，夜里星空璀璨，与她记忆中伊文克斯，大多数的一样。
“教学资源，在我学院的抽屉里，我已经把基础灵能理论写了下来，你接下来要带好那个灵能军团，可能会很难。”
团长点了点头。
两名的灵能者站在她的身侧，他们穿着漆黑的长袍，披着兜帽，不见其面容，他们审视的光注视着尘清，有人为她拉开了军车的车门。
尘清转头，隔着车窗注视着团长，他静静站在门口，闭口不语。
尘清轻轻挥手道别。
“侵蚀为0？”有人拍了拍仪器，尘清拧头望去，从对方胸前的三道金标可以得出，坐在她身侧的是一名三阶段初期的灵能者。
“你们有带其他的侵蚀侦测器吗？”
很快前座有人递过来一个新的，尘清乖乖坐着，让那探测扫过自己的大脑。
“真的为0，你还是人吗？”
“是。”尘清点了点头。
“这个押送任务为红色，我还以为是个高阶恶魔间谍呢…”对方摘下了兜帽，是个清秀的青年。
“你是如何隔绝侵蚀的？”他好奇地问，看着尘清，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她的手。
尘清迅速收起了手，有些胆怯地看着他。
“许佑，你再在我面前展示你的种马天赋，我就把你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头拧下来，塞进你屁股里。”副驾驶说。
许佑乖乖闭上了嘴。
“心太杂，便不纯粹。”她轻声讲。
“那如何心不杂呢？”许佑得意洋洋地问，撩了撩自己的头。
“遵循自己内心的理想便可，其实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，不用问我。”
许佑愣神了片刻，点了点头，不再打扰她了。
“总部下达了更高阶的命令，这次的任务是金色的了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许佑猛地转过头问。
尘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，静静地坐着，望着窗外飘过的景色。
“见鬼…她来自虚镜。”副驾驶突然转过头，死死盯着她。
许佑的轻浮荡然无存，强大的灵能威压释放了出来，他有些粗暴地抽出了她的手，用一副牢固的灵能压制枷锁扣死了尘清的双手。
尘清看着他眼中凶狠的光，畏惧地缩在了位置的边上。
车上的气氛压抑了起来。
许佑严厉地问。 “你来伊文克斯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尘清摇了摇头，拒绝回答。
“没关系，到了总部，你会如实交代的。”
她望着手上沉重的枷锁，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未知的恐惧，全身的灵能活动都停滞了起来，心脏艰难地运转着，撕心裂肺的疼灼烧着她。
越是催动灵能，疼痛就愈发强烈，她抵抗地挣扎着，枷锁牢固得不为所动。
一把锋利的利刃搭在了她的玉颈。
“不要抵抗，不然…”
“许佑！不要太过分了！”副驾驶回头警告。
“队长！我爸昨天就死在了低语王座的手上！我有什么理由善待敌人！？”
尘清不敢乱动，生怕那把锋利的利刃划破她的喉咙，她被许佑的怒吼吓得瑟瑟发抖。
“吓哭了？”
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，并第一次对死亡如此地抗拒，泪水从她眼中滴落了下来，就像个楚楚可怜的平凡少女，让许佑也愣神了。
她抿着嘴，不敢抬手抹眼泪。
“我不是你们的敌人…”她小声地说。
许佑冷静了下来，依旧神色冷淡，收起了刀刃。
“不要被仇恨蒙蔽你的双眼。”
啪！
一道响亮的耳光，她捂着自己热辣滚烫的面颊，整个人蜷曲了起来，生怕对方再做出伤害她的行作。
“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，你们没有资格。”许佑平静地说。
“停车！“
队长怒火中烧，拉开车门，他一把抓过许佑的衣领，把他整个人拽了出去。
“你他妈被被停职了！现在给我滚！”
她整个人缩在位置上，队长看了她一眼，关上车门，将许佑替换了下来，亲自坐到了她的身边。
“开车。”
车辆平稳地行驶了起来。
“我想回家…”她竟然啜泣了起来，抹着眼泪，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施暴的恐惧。
“虚镜？”队长望着手上的信息屏，漠不关心地问。
“不是…森特街区16号，我想回去…”
“你不是来自虚镜吗？人型的恶魔说明你曾经的阶位绝对不低，是某个不知名的王座吧，被逮捕了知道后悔了？”
她没再说话。
“你恨他吗？刚才打你那人？”队长觉得直接问出她曾经为那个神服务不大现实，不如旁敲侧击一下。
她摇了摇头，还是害怕地缩在角落。
队长点了点头，看来不是喰煞的手下，但接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。
双方就一直沉默着，尘清很困了，缩在角落，车上的气温冷得她很不舒服，直打寒战。
队长撇了她一眼，从军车的后面拿了一翻轻薄的毯子，丢给了她。
盖着毯子，片刻后温暖的被窝给了她仅有的一丝安全感，枕着自己的行李箱，军车很平稳，她闭上了眼睛，缓缓睡去。
睡醒时天亮了，她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，灵能枷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，队长抱着一个剑匣，闭目养神。
她不敢打扰他，好奇地望着窗外，是一片郊区，应该是到达了伊文克斯的后方，青蓝色的植物茂盛地簇拥着稀疏的房子。
许久后她还是拍了拍队长。
“我想上厕所。”
队长睁开眼睛，望了眼她，愣了下神。
“停车吧。”他点了点头。
下车后尘清有些茫然，习惯了卫生间的隐蔽空间，这一下子到了郊区让她无所适从。
“你不要跟过来嘛…”她一拧头，脸色更尴尬了。
“怕你跑了。”队长表明了态度。
“我又不会飞…”
尘清傻傻地站在路边，不知所措。
“你找个草丛不就行了吗。”
“不要…”她抗拒地摇了摇头。
“不要就尿裤子里吧，反正你带了衣服。”队长的声音依旧冷淡。
她有些生气，沉默地走远了，队长也没跟过去。
许久后她神色慌张地回来了，脸红地像伊文克斯清晨的红日。
“我怎么称呼你呢。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陈煜城，直接叫我陈队就行了。”他说。
“陈队，我出了好多血。”
“哦？伤到哪了吗。”
“不是…我下面流了好多血，好痛。”她捂着小腹。
“？你不知道你生理期的事吗。”
“什么是生理期？”她紧张地问。
陈队看着着她通透的小脸，脱下了兜帽，把面罩也卸了下来挂在腰间。
“真像我女儿小时候。”他冷峻的面容里透着军人的威严，面如冠玉，如剑一般的眉宇下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气息，不同于团长的棱角刚毅，正气禀然。他整个人有着一股浓郁的邪气。
尘清畏惧地后退了几步。
“反正迟早都会认识，不如就在这见面吧。”陈队点了点头。
“生理期就是…我也不大懂，大约就是你每个月都会出血，基本上就是固定那几天，这个期间你得买一些卫生巾来，你没备着吗？”
尘清摇了摇头。
“那就拿纸巾垫着吧，上车。”他拉开车门，先坐了进去。
尘清坐在那，抱着被子，拧过头发现陈队在盯着她看。
“怎么了吗？”
“这具身体伪造得很好。”
“我不是恶魔。”她摇了摇头。
“那你是什么，别告诉我虚镜还有正常的人类。”
“我是人，我是泽洛人。”
“泽洛人已经灭绝五亿年了，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看？”
尘清伸出手，凝聚了出了如雾气般的白色灵能。
陈队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，伸出手摸了摸，很柔和的灵能，凉凉的。
“你之前是哪个王座，迦图尔？”
“不是。”尘清摇了摇头。
“那你为哪个神服务？”
“没有…我不为四神服务。”
这句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，毕竟就算是虚镜最狡猾的低语间谍，都难以躲过侵蚀侦测器。
很可惜，猜疑依旧存在。
“我不是很信呢。”
尘清也不解释，她更焦急的是，一股温热的液体，正沿着她的内壁缓缓流下。
“怎么办…”她慌张了起来，捂着肚子。
“又怎么了。”陈队眉毛一抬，她好像异常焦急，让他的防备心里更重了。
黑色的秀发瀑布般散落在她的脸侧，她清澈的眼睛流动着慌乱的神色，一副焦急的样子甚是可爱。
“要漏出来了…”
“事多，再顶一会儿，前面就是城区，你自己下车买。”陈队脸上的冰山似乎融化了一些。
来不及了，尘清一把拧过了他的头，他也真的没转过头去看。
不一会后她落下了车窗，丢了什么出去。
“好了。”
她理着头发，仿佛没发生什么事一般。
陈队也不过问，转过头看着前方。
“我好饿啊…”她小声说，又怕太麻烦陈队。
陈队从车上拿出了一整包军粮，还有水，放到她面前。
“谢谢陈队。”她小声说。
“还挺有礼貌。”陈队撇了眼她。
她吃东西的时候坐得直直的，陈队观察了下她的脸颊，昨日的红印已经消逝不散了。
早上车上有着广播。
“…酣畅大胜，来自看守者拜伦以出色的指挥联动了整个太阳武士团与王级战列舰，天穹最高指挥官Byron亲临战场斩杀六头王座，成功关闭了边境大陆的两座传送门…”
尘清全身灌注地听着，先是有些惊奇，然后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了起来。
“其实没这么好，我刚从前线下来，死了很多人。”陈队突然说。
他的目的是想观察一下尘清的反应。
但令他不理解的是，她听到伊文克斯方面的战损并不开心，听到王座的战败也不悲伤，只是平静地听着，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。
“你们要战败了，不伤心吗？还是说你不懂悲伤？”
“没有啊…战争结束我就能见到团长了。”她看着陈队。
“不关心一下你的同事？”
“克雷教授吗？一个总参谋不会上前线吧，看情况还没有这么危急。”尘清反应过来了。
这下陈煜城无言以对了，不过细想，他好像一直将她摆在虚镜的阵容里。
“敢不敢和我签订一个平等契约，双方都要坦诚相待，当然，不想回答的可以不回答，我也不会过问。”陈队突然说。
尘清好奇地转过头，随后有些畏惧地缩了几步。
“不要骗我啊…”
“不骗你。”
“好的。”她伸出纤长的手。
陈煜城有些奇怪，这小恶魔是真单纯，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，接下来你有什么秘密都如实招供吧。
双方的血液在半空中交融，一阵光芒闪过，尘清晃了晃脑袋，自身感觉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。
“时效为一个月。”陈队盯着自己的掌心，刚才对方的血脉在他体内引发了共鸣，他感受到了自身的灵能正在流动与喷涌，泽洛人的血都是珍贵的灵能精华，看来古籍上的描述刚好到位。
“你之前为哪个神服务，可以告诉我吗。”
“我不为邪神服务。”尘清摇了摇头，她之前就是喰煞。
这下陈队傻眼了。
“你上车之后说话的都是真的？”
“是的。”尘清看了眼他怪异的眼神，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些。
“你来自虚镜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是否参与过虚镜对外的战争？”
“没有哦。”她是主谋。
“我为之前许佑的行为向你道歉，另外我会让他亲自向你谢罪。”陈队突然说。
“不用不用…”她连忙摇了摇头。
“不记仇？“
“没有啊…我觉得他会这样做很正常，但他拿刀架着我的时候，我很怕…”尘清望着窗外的景象。
“你不会撒谎吗。”
“不会。”尘清说。
“你在虚镜是怎么生存下来的。”
“虚镜等级森严，我是泽洛人，他们不敢。”尘清隐瞒了一部分，但确实是真言。
“几岁了。”
“十六。”团长告诉过她，人们问她年龄时，是在询问她的身体年龄。
“我要去哪啊…”
“皇都，灵能研究所。”
“啊…”
“泽洛人，你的血可以留住皇帝的生命。”陈队坦白地说。
“你们要杀我？”她惊恐地后退着。
“不用担心，我们只是需要你的一部分血而已。”
“不要。”她抗拒地摇着头。
“只是通知你一声。”陈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几百毫升血而已，喝点牛奶就长回来了。
“你很像我女儿小时候。”他想要放松一下少女紧张的心态，从怀中掏出了个钱包，里面挂着几张照片。
是个秀丽的小女孩，一头浓密的黑发，抱着个桶，傻傻笑着看着镜头。
尘清更好奇于照片的背景。
“这是哪啊。”
“火星。”
“没有火啊。”
“火星是个行星的名字。”
“你不是伊文克斯人吗？”
“我来自一个叫火星联合国的国家。”
“是第三悬臂吗？”
“是。”
看起来是个不知名的小文明，尘清也懒得问了。
“你要为我证明啊…我真的不是间谍。”她抓着陈队的手，慌张地说。
陈队点了点头，尘清在他心中只是个很乖的小女孩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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